又见旧梦

很长的时间一直在做同样的一个梦。冬天的漳河边布满了荒草，芦苇荡漾，黄沙漫飞。孤单的桥架上缓慢地行驶着的火车缓慢地驶向前方，一半黑夜一半黄昏。车窗上映着一张漆黄的脸庞，眼很大，眉毛很浓，大黑镜框眼镜。紧抿小嘴。高鼻梁，淡黄的头发。夕阳西下，微风吹佛着芦苇丛，火车寞落的身影忽隐忽现……
我沿着河边一直往西走，方向很遥远。麦苗青青，麦胧整齐干燥。我数着自己的步子不知不觉得就走进了幻想的自由……
天亮了，买了北去的车票，晚点儿，多等了一个小时。到了北京，换乘公车，到公司跟同事寒暄了几句拿了钥匙回公寓。天黑了。半夜醒来想起刚看的电影，有点害怕。朦胧中有人开门，黑灯瞎火，同事下班了。天亮了，买了车票去天津。在车站等到下午**，饿了，买了瓶百事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情于百事，开始忘了果粒橙。以前只喝果粒橙的，有点小资。下车的时候天又黑了。很冷，稍稍地有点风。路上的公交车很多，人很多。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天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，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，那个时候自己还满腹青春的骄言。可一转眼，自己已经差不多快要老去了。真的。
公车绕来绕去终于绕出了市区，忽然很想去以前工作的地方看看，想去看看自己亲手抚摸过的中北大门，想去闻闻偷过的杨柳清的沙梨。抽了根烟，没点着，公车上是禁烟的。只是闻了闻，却闻到了老多回忆的辛酸。一块八的大前门，两块的白恒大，两块三的红恒大。别着警棍的保安，有着足球场的活动中心。烫发的飞弟，刺着刺青的蝎子，傻不拉几的小楠，每天洗澡的我以及分不清方向的所有的人。公车驶向黑夜，绚烂的灯光延长着白昼，很温和。北京的夜景是孤单又有棱角的，天津的夜景是柔软如梦的。天渐冷，玻璃上结满了哈气，人影闪烁，朦朦胧胧地映着忽隐忽现的脸庞。漆黄，大眼睛，浓眉毛，高鼻梁，小嘴巴……
晚上八点，塘沽，五大街，国翔。
街道很宽，很干净，除了落叶就只剩下马路了。工厂很多，很大。街道上空无人烟。
我说，到了吧！
那就就到了吧！
泰达，足球场…
吃饭，唠嗑…
晚上十点，中台机械，我给哥哥打电话。我在塘沽，你们公司门口。
五大街，桥的尽头，门的里头，两个人。我和宝贝。幸福的很。
我说，世界的尽头都是火车。
你说为什么呢？
我说我不是集装箱。
嗯，不是。
我也不是乘客。
嗯，不是。
我是一条鱼。
嗯，很小很小的鱼。
嗯，很小很小的鱼。
我的肚里有只鱼钩。
天亮了，河北路，往回拐，五大街，国翔。哥哥站在门口，破旧的自行车立在风中摇摇欲坠。
晚上，康乐园，啤酒，烧烤，西红柿鸡蛋面。
六年是个什么概念？
六年前我还是个初中生，六年前祖国正承受着非典，六年前一百块钱够我吃一个月
六年前我才刚学会抽烟，六年前我喜欢上了骄傲，六年前我开始玩传奇。
六年前哥哥来到塘沽，来到统一。
头一个月哥哥挣了三百块钱。第二个月哥哥上了三十一天班挣了一千块钱。
六年是一个时间，也就是一个时间。
六年只是一个时间。
天哥哥今年二十八，很年轻，也很老成。哥哥是嫂子的丈夫，两个侄女的爸爸，妈妈爸爸的儿子。
哥哥是我的哥哥。
天亮了。十点，外滩。有点风。河水很脏，游人挺多，照相的，游览的，叫卖的，还有要钱的。有点冷，有点讨厌。哥哥说从来的时候外滩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。有些东西一旦成了型就很难再改变了。真的。
一点，步行街。我坐下，挨着哥哥，看着路人，很温暖。哥哥还是哥哥，落后，笨拙，平淡，朴实。哥哥还是哥哥。
我去公寓，剩下哥哥自己。坐上公交车，哥哥冲我招手，我回头，想哭。男子汉，想哭。
车很快，有点想家。想想以前，四个兄弟。想想现在，天各一方。
想想现在，天各一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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